青山为雪

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喻黄]空心海(十一)

前文→(十),开篇→(一)

这周剩下的时间都在外面,回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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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感官接受到的精细讯号来描摹周围事物,一向是哨兵的拿手好戏。黄少天此刻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察看道路和追踪花香,剩下的那一点点则留给了自己的左手。

刚刚被抓住的时候他还有点僵硬,很快他就小心地曲起手指,收拢在对方的轮廓上。他掌心里勾勒出一只线条优美的手,指节修长,温暖而干燥,和他轻轻相牵。

万物不再在他面前呈现出纷杂的声光色彩,那些让他轻飘飘仿佛要浮在半空的虚幻心跳感也归于沉寂。仅仅握着对方的手,他就好像沉入了无尽宁静之中,感官描绘出的一切如同烟火在窗外竞相起落,在世界这个巨大的、复杂的、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的花园中,他拥有一方小小的房子;鸟鸣传不进他的耳朵,枝条上垂落的露水穿不过玻璃,东风也无法吹动他的头发——如果他打开窗户,他仍然能拥有这一切,但他也可以选择坐在那里,只是坐在那里,和他的向导一起。

他听到喻文州微不可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黄少天松开他的手,从交融精神场带来的真实幻象中抽身而退。黑暗的迷宫已经走到尽头,他们面前亮起了微光。两盏暗红的纸灯挂在没有招牌的门脸前,一大捧雪白的花在台阶下面的汽油桶里肆意盛开。

喻文州上去敲了敲门,率先走进去。里面地方不大,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只有两张桌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人常来。

“我就说你怎么直接就进来了。”一个声音说,“原来还带了个客人。”

说话的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说来奇怪,以黄少天的感知,居然没怎么发现他的存在,这家店里的讯号混沌一片,就好像被谁放了个高强度干扰器一样。

虽然普通的干扰器可以屏蔽外来信号,但是在哨兵的扫描下,被屏蔽的地方就相当于在一片区域中间忽然出现一大团乱码,只会更加显眼。因而干扰器这种东西,通常只会用在学校或哨兵机构这种官方场所。

这个地方则不同,刚才在店外,黄少天丝毫没有感觉到里面干扰场的古怪。

“这是我的哨兵。”喻文州说,“少天,这是店长,孙先生。”

“你好。”黄少天压下疑惑,扭头看向带他来的人:“你真的是来吃饭的?”

店长挑了挑眉毛。

“我这是面馆,除了面没别的。”他揶揄道,“‘你的’向导没和你说吗?”

黄少天忽然反应过来喻文州刚才说了什么。刚才他光顾着用感官试探店里的干扰场,压根都没来得及注意——其实他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准备在别人面前跟他计较这个。

“我把他骗出来的。”喻文州微微一笑,“要说只是吃面,他就不跟我走了。”

黄少天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店长转身走向柜台后面,抛下一句:“知道了,你可以先上楼去看看。”

“上楼?”黄少天低声问,“看什么?”

“一个病人。”喻文州说,“跟我来。”


他们走上嘎吱嘎吱乱响的狭窄楼梯,穿过一段灯光昏暗的楼道。喻文州站在房门前,从口袋里拿出个什么东西照亮了门把手的地方,黄少天定睛一看,差点呛住。

在这个陈旧古老的走廊尽头,掉了漆的木门上,居然嵌着一块基因验证的密码盘。这个锁的复杂程度黄少天只在学校里见过,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画风这么不对的地方。

喻文州熟练地解开了门锁。密码盘让黄少天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屋里屋外宛如两个世界的情景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这个房间不算大,四壁雪白,正中间摆着一台休眠舱,一排实验台挤挤挨挨地沿墙摆开,几乎就是个小而完整的实验室或者医疗所。

隔着休眠舱的玻璃,他看到里面有个人正在沉睡。

“这是谁?”他问。

喻文州把门在背后关上。“我的前任。”他说。

黄少天震惊:“……哈?前任?他是个哨兵?”

“不是……”喻文州哭笑不得,“是我们公司的前任老板,我顶替了他的职位。就是那个住进医院的。”

黄少天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傻,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过。

“所以你才把他关在这里?”他问,“这怎么看都不是医院啊。”

“是他先遇到事故,才有了后来的事情。”喻文州走到他身边,“你能感知到他的精神场吗?”

黄少天试了试,然后摇头:“不行,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意识还在。”

喻文州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谢谢。”

“你至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黄少天说,“否则我就蹲这儿不走了。”

喻文州从旁边给他拿了个折叠凳:“别蹲,坐着吧。”

黄少天:“……”

“我是说,坐着听我讲。”喻文州拖来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无名市的哨兵协会为什么会到处抓向导和哨兵吗?说实话,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正在想办法查明。目前为止所有被带回协会的人都没再出现过,而眼前这个……”

他把一根手指压在休眠舱的玻璃上:“他是唯一没被带回去的特例。”

“所以说他真的是个哨兵。”黄少天划出重点。

“他是个向导。”喻文州说,“我们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等等,我想象什么了?”黄少天说,“你不要乱讲。”

喻文州:“不是我的前任或者什么类似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释了!”黄少天抓狂。

“总之,”喻文州适可而止地转回话题,“他受到的袭击并不针对他本人,而是针对他附近的一个自由哨兵,结果他被波及受伤。他正好是刚刚觉醒的一个向导,还无法被协会探测到,因为无名市的政策原因,他想要暂时隐瞒身份先处理好公司事务再离境。结果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还在昏迷当中。”

“为什么会醒不过来?”黄少天疑惑道,“在袭击里撞到头了吗?”

“恰恰是因为没什么严重外伤,现在这样才很奇怪。”喻文州说,“知道这件事之后,我们把他从医院转移了出来,以免协会发现不对,改主意回头又把他给抓走。本来我想哨兵说不定能探测一点他身上的问题,看来还是不行。”

黄少天:“但是处理这种精神的内在问题是向导的专长吧?”

“你也看到了,他现在机能正常,昏迷不醒完全是因为脑部,或者说意识的原因。”喻文州说,“要突破他的精神场,向导自己做不到,即使有哨兵的辅助,在找不到正确方法之前恐怕也是空谈。”

“那记忆呢?”黄少天问。

喻文州一怔:“记忆?”

“我们可能没法和他现在的意识连接。”黄少天比了个手势,“他的精神场已经关上了门,实时、活跃的,正在进行的一切都不存在,但是记忆是静止的。如果只是突破记忆屏障的话,他现在毫无自主意识反而有利——通常就算用了麻醉剂,读取记忆也会被他们的思维活动影响而导致各种问题,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吗?”

被他的语气感染,喻文州也不由得看向了休眠舱的方向。他思索了几秒,果断道:“应该有戏。你能帮忙吗?”

“拜托,出主意的可是我啊!”黄少天不耐烦道,“要是不帮忙我就不会说了好吗!”

喻文州没有继续跟他客气,而是开始在休眠舱上操作起来。黄少天看着他在控制板上飞舞的指尖,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感触:以往和联盟向导搭档执行任务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但此刻和这个彼此没什么了解也没什么信任的家伙在一起,进行一项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尝试,却第一次有种亲密无间、心意相通的感觉。

打个比方的话,以前像是和朋友一起打游戏,现在像是和对象一起打游戏。

……并不是对象,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内心波动太厉害,流木毫无预兆地从他背后升了起来。它把那双颜色犹如夜空的翅膀盖在黄少天的头上,用着喻文州的声音,连那种微微有些戏谑的语气也活灵活现:“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喻文州:“……”

“你闭嘴!”黄少天一秒钟就把它给塞回到了自己的意识深处。

“准备好了。”喻文州看起来也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我们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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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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