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雪

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喻黄]地下火(一)

脑子一热挖的小坑,是个软科幻中短篇,冷酷杀手黄少vs看看就知道他是干啥的了虽然第一节没有名字但是出了场的喻总

最近真是黄心喻速(群里学的新词

————

1


黄少天在四个陪同人员的簇拥下走过悬空长廊。这座地下城正值深夜,顶层的人造日光设备全都关闭着,从轨道中悄无声息滑过去的车辆挂起了亮晶晶的通行灯,它们就像真正的星星一样在黑暗的穹顶下闪烁。

在经过一面窗口的时候,他停下来向外面看了看,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狂欢节游行队伍的洪流一路向西,正随着花车序列向大桥上涌去。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挥舞着手中的彩饰和灯笼,在街道轮廓间形成了一条明亮的光河,和笼罩在节日气氛的整个地下城一样,那里想必也正充满了震耳欲聋的喧哗和笑声。

这种时刻对于地下城来说不那么多见。在普通人眼里,这是一座钢铁般冷冰冰的城池,一切都精密、有序、不容置疑,依照难以推敲的某种严酷规律运转,阻碍它的事物都会被碾碎在滚滚运作的齿轮之下。随着近年来更多居民的流入,在原本封闭管理的内城周围又形成了外城,让这时时刻刻依靠人造光线照明的地方总算稍微有了那么一点鲜活气息。

但无论是狂欢节的氛围,还是那些热腾腾的噪音,都不属于他们现在走过的地方。这里是内城的中央基地,从这条悬空长廊可以俯瞰地下城的全貌,而假如他们打破天花板跳到建筑顶端,只要再上浮个五十米就能碰到岩石的穹顶。在大地之下,这座城市的最高点,永远有着更胜荒野、不分昼夜的寂静。

黄少天一行人已经来到长廊尽头,沿着透明的旋转扶梯降落。被派来迎接他的四个工作人员都是年轻女孩,她们穿着古板的银灰色制服,从事这行业的她们需要具备精明干练的特质,又不能在外表上过分显露出这一点。其中一个轻声说:“将军就在前面的房间里。”

“他在干什么?”黄少天在门外停下脚步。

少女欲言又止。黄少天没表现出想要亲自验证的意思,也似乎不打算催促,只那么默默盯着她看,直到对方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他在亲自审问,”她尽量让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一个嫌犯。”

“哦,现在地下城的治安有这么差?”黄少天瞟了她一眼。

“我们内城的管理绝对严格。”少女立刻回答,“但将军认为有时候也需要适当体察民情。”

黄少天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那我想,他也不会介意我去围观一下。”

绝对很介意啊!少女在心中怒吼。

她被派来接待这个来自地方军的麻烦人物时,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各样不讨人喜欢家伙的准备,但是眼前这个人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对周围的人保持基本礼貌,话也不多,从来不提出什么寻欢作乐的特别要求——这种事情本来挺常见的——在要求检查资料的时候也非常配合。但是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傲慢,和完全不去读其他人脸色的性格,隐私和回避这种概念好像从来没有写在过他的词典里。打个比方,如果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好奇,那么他会不顾任何反对直接拿来拆开研究,不管那是一只兔子还是一架最新技术的加速推进器……两者看似天差地别,对他来说都可以简单划分进“拆开就装不回去”的类别。

黄少天已经不怎么客气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很快就有人把门打开一条缝,在看到外面站的人时,他露出了一脸错愕的表情,仿佛不太明白这时候怎么会有陌生的家伙来打扰。

“您是……”他迟疑道。

一名陪同人员赶紧走上前,低声说:“这是将军邀请的客人,地方军特派的四号联络员先生。”

门里的人表情一变,向黄少天问了声好,比出来时更快地缩回了门里。十秒钟之后,他重新把门整个打开,躬身道:“请进,将军正等着您。”

等个鬼啊,黄少天想,就好像我不知道你们正在心里骂我没眼色似的。

长而窄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条桌和一把椅子。将军大概五十多岁,灰白色短发梳理得光亮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片墨镜,这在夜晚的室内显得尤其奇异。他对黄少天露出个笑容:“四号先生?”

那看起来更像是皮笑肉不笑,不过黄少天觉得他尽力了。

“晚上好,将军。”他点头,“希望没打扰到你们。”

将军身后的两个助理也都戴着墨镜,他们绷着脸,竭力不表露出对这个家伙的不满之情。将军倒是笑了笑,拉开他那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联络员先生坐着看吧?”

“不用了。”黄少天礼貌地摇头。然后他很利索地一翻身,坐在了长条桌边。

将军:“……”

如果不是暂时还不能和地方军翻脸,他实在很想把这个年轻的混蛋打个满脸开花。不过他也对这种局面有所预计,在资料里,这个四号联络员古怪又讨人嫌的脾气正和他杰出的工作能力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黄少天旁边那一整面墙都是茶色玻璃,他扭头看过去,隔壁的房间正进行一场看起来没什么新意的审问。嫌犯被铐在硬邦邦的椅子里,他的对面除了负责讯问的人,还有两名警官。

“那家伙犯了什么事?”黄少天问。

“涉嫌潜入基地。”将军无所谓地把资料递给对方,不出他的意料,黄少天只是随手翻了翻,就兴趣缺缺地放下了。“最近想溜进内城的人不少。”

“可以理解,”黄少天说,“毕竟你们的成果越来越让人垂涎了不是。”

这句称不上恭维的话,从他的表情来看,简直是勉为其难挤出来的。

“还要感谢贵方的支持。”将军公式化地回答道。

黄少天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名狱警身上。他看起来不太像是干这行的人,倒不是黄少天对他文质彬彬的外表有什么偏见,但他就是觉得那家伙身上没有属于武装人员的气质。他的帽子压得有点低,在那一瞬间,黄少天感觉他仿佛抬起眼睛,隔着玻璃和自己极快地对视了一眼。

一个奇怪的家伙,他想。还挺帅的。


将军坐在他的书房里,桌上摆着一本杂志大小的手提电脑。虚拟投影装备开启着,他在屏幕上滑动几下,接着门被敲响了。他说:“进来。”

“是我。”一个年轻的声音隔着门道。

将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把放在旁边的墨镜拿过来戴好。走进来的正是之前被黄少天注意到的那名警官,他把一叠文件放在将军的桌上。

“那人说的是实话吗?”将军问。他指的是那个接受讯问的嫌犯。

“不全是。”警官说,“他被地方军派来潜入基地,和联络局不是一伙的。但他的上司认为即将有自由军的间谍混进来,所以让他来盯梢。”

将军厌烦地拉直了嘴唇,讥讽道:“这么说他还是为了我们着想。”

警官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你今天看到那个新来的人了吧。”将军始终没有和他对视,而是盯着自己的虚拟键盘,“他是什么情况?”

“来自地方军。”警官说,“四号联络员。一个奇怪的家伙。”

“身份没有问题?”

“没有。”

如果这时候将军抬头看他一眼,就会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可惜他错过了那个一闪而逝的笑容。“好了,”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警官离开了房间。将军摘下墨镜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不是那么稳。最近麻烦事太多,他想,地方军和自由军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和表现出来的态度相反,他对自由军间谍潜入的事情不是那么无动于衷。他首先就想到了那个今天抵达的四号联络员,尽管这人和资料里描述的基本一致,他还是不免心中不安。

地方军在联络员到达之前,就破例给出了一份详细信息以示诚意。将军点开那篇材料,联络员的立体投影随即出现在他的桌面上,年轻人傲慢的神情即使是在虚拟光线里也一目了然。他本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将军觉得有必要考察一下他的随员。目前只有联络员一个人进入了基地,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的所有同伴都要在几天之后才能通过审核,成为下一批来到内城的访客。

想到这里,将军把那份通关申请从档案里抽出来,丢进了代表驳回的电子垃圾箱里。

过几天再说,他边关闭资料文档边思索着,最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虽然联络员脾气不怎么好,可他应该明白,在基地里必须学会忍耐。

将军拿起椅背上挂着的外衣,走出了书房。他经过悬空长廊的时候,仿佛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顶部窥视他,于是仰起脸仔细打量透明的天花板;但除了在黑暗里卷成一团的线路,和更上面的岩石穹顶之前,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要去的地方,是基地不为人知的核心。

除了将军之外,基地里再没有第二个人拥有主控室的进入权限,连每月一次的例行维护都是在将军抽出时间从头到尾的监督下进行的。主控室里存放的一部主机,是整个基地的运行中枢,所有的车间、监控线路和门禁,都依靠它的管理运行。掌握它钥匙的人,就掌握了整个地下城的最高权威,这代表着基地里的无数条军火生产线、两个编制的机械化防卫军、随时可以破土而出的钢铁堡垒,以及足以威慑整个大区的力量,全都握在他的手里。

在长达十分钟的验证后,将军进入了主控室。房间里不断闪烁的指示灯让人如同置身彩色的星空中,他忍耐着这些光线给他造成的眩晕,对中枢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基地内部提高警戒级别的安全加强,往来人员权限排查,关卡的流水档案登记,一项项的检测都显示无误,将军的心逐渐放了下来。最后按照习惯,他打开了基地的全景地图,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他愣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地图上分布在各处的绿点是生命迹象的显示,它们每一个都对应一位在基地里活动的人。此时的深夜,大部分绿点都在居住区中静止着,有少数轮班成员还停留在车间和工作室,仅有那个象征着中枢操纵者、也就是将军自己的红点,正位于基地中央最高层的主控室里。

而就在这个红点旁边,一个绿点正发出微弱的光。

无法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将军,他明白这个景象意味着什么——就在这狭窄的、还没有一间浴室大的主控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悄无声息地潜藏着第二个人。

他可不会认为那是来找他签名的粉丝。

将军庆幸他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即使在戒备森严的基地里也没有改变,而他刚把腰间的磁线枪拔出来,眼前就划过一道迅疾的银光。过了几秒,甚至在那把枪已经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之后,手腕上的剧痛才传递到他的感知里。

“关掉中枢。”一个声音说。

将军惶然四顾,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接着他感觉咽喉一痛,血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流了下来。

“下次就不是这么浅了。”他听到对方补充道。

在这个关头他没有犹豫,一手捂着喉咙上的伤口,一手艰难地关掉了中枢的运行。黑暗中闪烁的指示灯一个一个熄灭,房间里亮起了灯光,这是当初为防止意外发生而设置的固定程序。

将军这回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他难以置信道:“你们要撕毁条约了?”

四号联络员站在中枢主机前面,歪头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笼罩的傲慢与森冷仿佛在这个时刻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别的东西。将军如同被冷水迎头浇下,为死亡的威胁而颤栗起来。

“你不是联络员,也不是地方军来的……”他后退一步,“你是自由军的间谍?”

“不,”四号联络员笑了笑,“我只干活,不卖命。”

“你杀了我,没人能控制这台中枢。”将军飞速地思考着,语气也冷静下来,“你要情报?还是技术资料?我们可以谈谈。”

“我没那个打算。”四号联络员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仿佛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对方握着一柄很细的冷兵器,可能是叫剑或者刀什么的,血正沿着那薄薄的刃锋向下滴落——那是他的血——很快就在地上积起了一小滩。

他失声惊呼:“你是夜……”

这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寒光闪烁的剑尖已经抵到他的下巴,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钉在墙头上。

“把话说完。”对方看着他。

将军:“……夜雨声烦?”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就交代在这里了。他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用某种方法顶替了四号联络员的冒牌货,也不仅是自由军派来的间谍,而是在各项防卫排行名单上都高居前列、纵横南部大区未曾一败的独行杀手。

“谢谢。”对方说,“我最讨厌在临死前把话说一半的设定了,尤其还是叫出敌人名字的时候,虽然我大名不叫夜雨声烦,但是更不叫‘夜——’对吧?你可以安息了将军,这个什么联络员简直是个锯嘴葫芦,有话没得说憋也憋死了,脾气还坏的一逼,奉劝你下辈子在看到这种混蛋的时候直接揍他,说不定还能留条小命。”

将军感到咽喉一痛,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这句话确实长了点。


TBC

评论(105)
热度(3924)
  1. 共18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青山为雪 | Powered by LOFTER